近日笔者有幸为吴高林先生的《资治通鉴》英译本第二卷做校对，汉纪四汉惠帝二年（戊申，公元前193年）有这样的记载：
文终侯萧何病重，惠帝亲自前去探视，问他：“您百年之后，谁可以替接您？”萧何说：“最了解臣下的还是皇上。”惠帝又问：“曹参怎么样？”萧何立即叩头说：“皇上已找到人选，我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秋季，七月，辛未（初五），萧何去世。癸巳（二十七日），朝廷任命曹参为相国。曹参刚听说萧何去世时，就对门下舍人说：“快准备行装！我要进京去做相国了。”过了不久，使者果然前来召曹参入朝。
起初，曹参当平民时，和萧何相交甚好；及至做了将相，两人有些隔阂。但曹参被外放齐相时全力推行萧何所定的规章，辖内七十余座城都气象一新，政绩斐然。到萧何快死时，所推举接替自己的贤能之人唯独曹参。
曹参接替做了相国后，所有的条令都不做变更，一律遵照萧何当年的规定。他挑选各郡各封国中为人质朴、拘谨不善言辞、敦厚的长者，召来任命为丞相的属官；对那些言谈行文苛刻、专门追逐名声的官员，都予以斥退。
然后，曹参日夜只顾饮香醇老酒。卿、大夫以下的官员及宾客见他不管政事，来看望时都想劝说，曹参却总是劝他们喝酒；喝酒间隙中再想说话，曹参又劝他们再喝，直到喝醉了回去，始终没机会开口说话。这样的情况成为常事。
曹参的儿子曹窋任中大夫之职，惠帝向他埋怨曹参不理政事，认为“难道是因为我年纪轻吗”？让他回家时，以私亲身分探问曹参。曹参大怒，鞭笞他二百下，喝斥：“快回宫去侍候，国家大事不是你该问的！”到上朝时，惠帝责备曹参说：“那天是我让曹窋劝你的。”曹参立即脱下帽子谢罪，说：“陛下自己体察圣明威武比高帝如何？”惠帝说：“朕哪里敢比高帝！”曹参又问：“陛下再看我的才能比萧何谁强？”惠帝说：“你好像不如他。”曹参便说：“陛下说得太对了。高帝与萧何平定天下，法令已经明确。如今陛下垂手治国，我们臣下恭谨守职，大家认真遵守不去违反旧时法令，不就够了吗！”惠帝说：“对。”
曹参做相国，前后三年，秉承“萧规曹随，清净无为，休养生息”的治国理念，为史上著名的“文景之治”奠定了良好的物质和理论基础。百姓唱歌称颂他说：“萧何制法，整齐划一；曹参接替，守而不失；做事清净，百姓安心。”
班固赞曰：孔子说：“现在的民众，与三代圣明的君主推行王道达到天下大治所依靠的民众，
没有什么不同。”确实是这样啊！周末、秦代政治的弊病，在于法网繁密，政令严苛，但奸邪盗寇却防不胜防。汉朝建国以后，废除繁苛的法令，让民众休养生息；到孝文帝时，用谨慎俭朴的作风治理国家；孝景帝遵守大业成规而不改。五六十年之间，就达到移风易俗，百姓淳朴敦厚。说到天下大治的时代，周代有成王和康王时期，汉代有文帝和景帝时期，真是好啊！
当然，“萧规曹随”是有其历史局限性的。曹参的无为而治，也因其一味因循守旧、不思创新，大肆放权、不理朝政，特别是姑息笼络汉初功臣集团，不辅佐少年天子励精图治，造成皇权实际被蒙蔽架空而受到后人非议。
然而如今，与“萧规曹随”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我们有很多领导干部总喜欢自立门户、另搞一套，正所谓“一个和尚一本经，一个将军一个令”。笔者记得曾经人民日报发表过一篇《“一任领导一套规划”怪象：任期政绩作祟》的文章说，推动改革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也难以一任完成，需要一届接着一届干，才能久久为功。然而，有些地方出现“一任领导一套规划”的怪象，热衷于重起炉灶。
文章提到中部某市，上任市委书记提出“工业兴市”核心战略，但任期未满就调走了；下任市委书记改成了“旅游兴市”战略；再下任市委书记又重新变回“工业兴市”。当地市民很无奈地说：“张书记来了种梨、李书记来了种桃”，“三天两头变，啥都没搞好”，“领导干几年就调走了，谁知道下一任又有什么新提法？”
文章还提到，东部某县是历史文化名城，几年前，时任市委书记决定依托该县打造一块新城区，并逐渐把地级市政府机关迁建到新址。新区建设快速推进，可是市委书记不久被调走了。新来的市委书记不认同以前的思路和规划，叫停了新区建设。新书记要在地级市城区另辟一块土地打造新城区。于是，上一任书记规划的新区建设就成了烂尾工程，至今还欠着几个亿的债，还不断有单位和群众上门“讨债”。
可见“一任领导一套规划”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既破坏了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又容易贻误机遇、影响发展、造成烂尾，还会造成严重的资源浪费和经济损失，甚至地方债台高筑。
文章分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不正确的政绩观作祟。部分领导干部认为，“任期政绩”才是“算在自己头上”的政治资本，“接续前任的规划岂不为他人作了嫁衣”？所以有些领导干部“新官不理旧事”，为了自己出政绩千方百计要另搞一套。东部某县的一位负责人说：一些领导当了“一把手”，就怕干部群众说自己没思路、没政绩、没魄力，因此就要想方设法打造全新的样板工程，另起炉灶成了常事。这也是很多规划和决策为什么短命的原因。
笔者以为，继承是创新的前提，创新是继承的发展，政绩不是靠“翻烧饼”翻出来的。现代领导干部不妨学点古人“萧规曹随”的智慧，如果是正确的决策就应该坚持下去，减少折腾，多给老百姓一些休养生息的机会。而要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依法治国，依法行政。
习近平同志在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坚持全面依法治国，推进法治中国建设。他指出，全面依法治国是国家治理的一场深刻革命，关系党执政兴国，关系人民幸福安康，关系党和国家长治久安。必须更好发挥法治固根本、稳预期、利长远的保障作用，在法治轨道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
（系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昆仑策网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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