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为谁操？！音为谁鸣？！
也来评一评《精神嘶鸣》中的《“中学”与“西学”》
《思想之琴鸣于深心》（《中华读书报》2004-06-14）是某先生为《精神嘶鸣》所写的书评。《精神嘶鸣》是1999－2002年《博览群书》杂志的精选本，选文76篇。其中的《“中学”与“西学”》，被某先生誉为分析“学术无中西之分”的力作。
一、 以耻为荣的“喝断百年疑案”
在某先生看来，《“中学”与“西学”》开宗明义：“本来，所谓‘学’（‘科学’或‘学术’）是只有正确与错误之分、真与伪之分，而无所谓中与西之分的。学术者，天下之公器也，并无所谓中西。”接着举例说明：“几何学源出于希腊（或埃及），没有理由说几何学是‘希学’或‘埃学’。代数学源出于阿拉伯，也没有理由说代数学是‘阿学’。别的民族一样可以学好几何学和代数学，甚至于比古希腊人的几何学或中世纪阿拉伯人的代数学来得更加高明。中国人历史上有过四大发明，但也不能说那就是中学，别的民族是不能有的，就是学也学不好的。寥寥数语，喝断百年疑案。”
某先生说《“中学”与“西学”》认为“学术无中西之分”是“喝断百年疑案”，其实这只不过是文化帝国主义、西方中心霸权思想、世界中心语对独具特色的中国学术进行跻压、排斥、盗取、毁灭的登峰造极。这种登峰造极由中华民族的文化人来代言，不仅不能喝断所谓的百年疑案，反而会误导中国的相当一部分读者更加迷茫与困惑。作为中华民族的有识志士，则更应该对学术有无中西之分尽快予以澄清，以促使全球化进程中本真中国学术的尽快回归与发扬光大。
文化帝国主义、西方中心霸权思想、世界中心语是帝国主义对世界上发展中国家科学、文化价值观的强加行为，是文化殖民主义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继承和发展。要使中国学术发扬光大，必须认清“学术无中西之分”的谬论，是为帝国主义向全球扩张服务的。尤其是近一百多年来，殖民统治者把中华民族数千年创造的辉煌科学文化进行扭曲性解释，导致中华民族的传统科学文化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失去了自己的发言权，并被迫接受这种扭曲性解释，以致于愈演愈烈，就连我们中华民族自己的文化人，都在执迷不悟地为这种扭曲性解释呐喊助威，助纣为虐。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以耻为荣的事情而不自知，其根源就在于，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民族国家之间的差异主要通过其文化表现出来。而且西方国家在向全世界传播科学技术和经济管理经验的同时，也在全力倾销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试图形成文化的全球西化。正如阿尔温•托夫勒在他的《权利的转移》一书中所说：“世界已经离开了暴力与金钱控制的时代，而未来世界政治的魔方将控制在拥有强权人的手里，他们会使用手中掌握的网络控制权、信息发布权，利用英语这种强大的文化语言优势，达到暴力金钱无法征服的目的。”这就是网络时代的“文化帝国主义”。而文化帝国主义的目的是要重塑他国人民的价值观、行为方式，使之心甘情愿为帝国主义国家的利益服务，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1]。而我们的学术界却只注重从人文角度文化价值观，来反对文化帝国主义与文化殖民主义。相当严重地忽略了从自然科学角度文化价值观，来反对文化帝国主义与文化殖民主义。尤其忽略了应该注重依据自然科学领域中西方学术之间所存在的差异，来对文化帝国主义进行有利的抨击。这种学术研究的低靡氛围，造成了我们相当一部分思想大家自己被虎吃，却又帮着虎去吃人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二、中西学术之间无差异、“中国古代无科学”与社会科学的评判标准全无
文化帝国主义试图用西方现代科学取代并毁灭各国的传统科学，我们的相当一部分学者，也将不能用西方现代科学知识范型整合的传统科学知识斥之为不科学。以此推定“学术无中西之分”，立论“中国古代无科学”，进而导致社会科学的评判标准全无，这就是《“中学”与“西学”》操琴鸣音的实际效果。
那麽，真的是“学术无中西之分”吗？！根本不是。学术在中西之间的分别不仅有，而且无法弥合。首先体现在作为中国传统科学的领先学科天文学：中国是使用赤道坐标系；希腊是使用黄道坐标系；埃及是使用地平坐标系。其次体现在，在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传统医学都被现代医学取而代之后，惟有中医学仍在与现代医学相抗衡、相媲美、甚至相超越。尤其是中医学与西方医学的基础理论、诊断治疗方法从根本上存在的差异，充分体现着进行学术研究时的中国人重整体、重各种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与西方人重个体、不重各种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这一明显差别。“中学”与“西学”之间差异的客观存在，是任何人也磨灭不掉的。尤其是在自然科学领域，要坚持“无”差异的观念与实践，就必须只择其一。即不是抛掉中学而完全接受西学，就是抛掉西学而完全接受中学。不然的话，所做出来的学问就会象东西方人在最初接触时所画的人物肖像，西方人把东方人的鼻子画成半高半尖，中国人把西方人的鼻子画成半矮半秃一样不伦不类。
某先生说，《“中学”与“西学”》说得好：“任何学都不是某一个民族所能垄断的专利，所以没有理由可以挂上一个中学或西学或英学、法学之类的招牌。任何学是任何民族都可以学到手的，而且完全有可能青出于蓝。就‘学’之作为学而言，本来无所谓中西。”这几句话并没有错误，但是有一点必须明确，“任何民族都可以学到手的”学术，不是被其他民族的学术张冠李戴、移花接木过的学术，而是各民族的本真学术。比如就中国天文学而言，不是运用西方希腊黄道坐标系；埃及地平坐标系内容与方法生搬硬套中国赤道坐标系的内容与方法，把赤道坐标系中诞生出来的二十四节气、十二支，称作是黄道二十四节气、地平十二支。而是还原为赤道二十四节气、赤道十二支的中国天文学。只有这样的中国天文科学学术，才是能使世界上的各民族都可以学到手的学术。否则，各民族之间就会出现无法认可其他民族几千年来所创造的科学与文明。
比如，西方有很多人甚至西化了的一些中国人就不承认中国古代有科学，不承认中国古代有天文科学！以自然科学史专家某先生为代表的一部分学者就错误地认为中国古代只有“天学”，没有天文学（参见《天学真原》）！一些德高望重、学贯中西的大学者，《“中学”与“西学”》的会因为不了解早在公元50至100年间，就系统地总结了战国、秦、汉以来的数学成就，收集了246个数学的应用问题和各个问题的解法，而列为九章的《九章算术》中，就已经有了代数方程术的很多内容（参见钱宝琮主编《中国数学史》，北京：科学出版社，1964：46-56）而宣称“代数学源出于阿拉伯”；自然科学史专家某先生则因为中国古代没使用过“科学”这个名词，而宣称“中国古代无科学”！[2]
在一些自然科学专家学者所认定的“学术无中西之分”蛊惑下，所谓新儒家、保守主义、国学、汉学的相当一部分学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们深受西学背景的浸淫与污染，在一些社会科学问题上“歪批三国”。出现这些失误的的原因主要有二：首先是受文化帝国主义、西方中心主义霸权思想、世界中心语的跻压，学术界整体环境的严重污染已经使很多研究中国文化的学人，失去了用在我们咿呀学会的母语基础上生成的语言体系释义中华文化的能力。汉语被异化、被洗脑的尴尬，已经到了无法用我们中华民族自己的语言讲我们自己的科学、历史、文化的地步。梁治平先生在《用自己的语言发言》[3]中已非常详尽地分析了这一问题。其次是大多数研讨传统文化的学人，仅仅把儒、道、佛看作是传统文化的专利，全然不顾这三家远远不能全面展示具有七千年文化底蕴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这七千年以上的文化，成就了春秋时期的百家争鸣，成就了汉唐盛世，成就了任何力量也摧不毁打不散的中华民族凝聚力。这七千年以上的文化，有博大精深的自然科学技术与思想文化为底蕴。发掘出这一深厚底蕴，不仅能够对我们那些大师们的高谈阔论是真是假、是对是错制定出严格的评判标准，而且能够使研究中华文化的读者真正读懂我们的文化典籍，真正理解古代先哲们的思想方法，真正深入到先哲们崇高、深奥、美妙绝伦的精神境界。只有掌握了先哲们的立场、观点与方法，才能真正抓住中华文化的精髓，才能真正与时俱进，为全球化进程中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建立起符合社会发展的新秩序，提供可信、可求、合理、合法、切实可行的新思想、新创见。
科学的本义是知识，但是知道了的与认识了的“知识”并不一定都是科学。只有反映自然、社会、思维等的客观规律的既分科，所分的各科之间又相互联系的知识体系才可以被称为“科学”。这样的科学知识，才是改善人们心灵和改善社会方面的力量。探讨科学知识，增进人们对科学知识的了解，引导人们科学地看问题、想问题、处理问题，才是有良知的文化人应该做的学问。那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不顾及整体自然生态环境，不顾及整个人类社会的和谐生存与有序发展，孤立静止地追求某一学科或某些学科科学性的孤立研究，就无法杜绝科学技术这把双刃剑的负面效应。由此可知，仅有对科学的了解而缺乏必备的良知，或仅有良知而没有求真务实的科学态度，都可能对“科学”有所亵渎。积淀了七千年的传统文化，精华与糟泊共存。只有将考古实物与文献记载、民俗学、文字学、文学艺术及民间口传身受的大量传统文化硕果综合分析，探询出本真的中国传统科学技术与思想文化体系，才能制定出评判传统科学、传统文化之真伪、正确与错误的圭臬与准绳，才能真正分辨出真善美与假恶丑，才能真正认清什麽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认清什麽是传统文化中的腐朽部分，进而去腐生新建立起炉火纯青的适合当今社会发展的中华优秀文化体系。
强调“学术无中西之分”，进而轻而易举地否认中国古代有科学，根源就在于西方帝国主义为了实现对其他各民族的侵略与掠夺，一切以帝国主义的根本利益需要为标准， 不允许其他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高于宗主国之上。而我们中华民族自己的文化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体察不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为了证实“学术无中西之分”，《“中学”与“西学”》进一步申述：“一种学术的出现当然和它的具体社会历史条件有关，但并不和某个民族有必然的内在联系。别的民族处于相同的条件下，也完全可能做出相同或类似的贡献。……所有民族大体上都要走全人类共同的发展道路。毕竟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其间并无中西之分或者华夷之辨。在学术上谈不到什么以夷变夏或以夏变夷，而应该是通常所说的‘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但是《“中学”与“西学”》却不晓得古代中国天文学这一学术的出现，不但和中国的具体社会历史条件有关，而且和中华民族有着必然的内在联系。原因是中华民族生存繁衍在中华大地上已逾七千年，而不是其他民族在中华大地上已逾七千年！中华民族为世界人民做出的诸多贡献如四大发明、天文学、中医学、易哲学、堪舆学等都具有中华民族传统科学文化的特殊性。这些独具特色的中国学术是在中华大地上发明创造出来的，而不是在希腊、埃及的国土上发明创造出来的！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但是失“真”的“理”却是放到哪里都不会准的。被文化帝国主义、西方中心主义霸权思想、世界中心语摧残、跻压过的中国学术无法全部为世界学术界所认同，其原因就在于原始中国学术的严重失真。没有圭臬与准绳，依靠自然科学底蕴而生成、存在、发展的社会科学研究，自然只能是评判标准全无。
三、“琴”为谁操？！“音”为鸣？！
某先生还进一步分析说：“在充分论述的基础上，《“中学”与“西学”》挖掘了在学术上存有‘华夷之大防’的症结：那就是中西历史不同的具体背景长期以来所形成的中西文化心态之不同，也可以叫做‘情结’的不同吧。我想，对国人来说，这种‘情结’里恐怕或多或少还纠缠着一种身处落后的不自信以及与之相关的脆弱的自尊吧。何先生期待着‘一个民族根深蒂固的文化心态’‘能自觉地进行一场理性的自我批判’，殷殷之情可感。”从中可以看出，学术界一些学者深思与焦虑的，是怕把“中学”与“西学”的差异明确地区分开来，认为这是国人“一种身处落后的不自信以及与之相关的脆弱的自尊”。
不承认“中西学术有分别”本身，就是文化帝国主义在科学文化上“惟我独尊”称霸世界，而且这种霸气毒害了相当一部分中国文化人的具体体现。这些深受毒害的中国文化人所操的“琴”，所鸣的“音”，则会在有意与无意之间，误导相当一部分中华民族的子孙甘心情愿被全盘西化，进而推进世界学术被霸权主义、西方中心主义垄断成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全盘西化清一色。
某先生还赞誉《“中学”与“西学”》说：“迄今为止，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我还没有见到比《“中学”与“西学”》阐述得更精警、透彻的。纠缠国人近百年的一个老问题，时不时地沉渣泛起，甚至由学术而社会生活，愈演愈烈，实在是一个悲哀的现实。”真不晓得是承认“学术无中西之分”是应该悲哀，还是否认“学术无中西之分”应该悲哀！某先生认为，持“无”论者，体现了当今学术界诸多学者的“深思与焦虑，吐纳的是当今时代的理性气息，拨动的是万千读者的敏感心弦。” 那麽，《“中学”与“西学”》所认为的“当今时代的理性气息”是什麽呢？是全球从经济、政治、思想到科学文化的全盘西化吗？！如果是，这样的琴声越是感人致深，就越是误国误民。
在全盘西化思想指导之下，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的全球一体化，不知毁掉了多少近万年之内人类曾经有过的科学文化累累硕果。在人类正在进入的全球化时代，历史越来越证明西方学术解决不了世界经济、政治、科学技术、思想文化等方面所出现的危机，解决不了自然生态、文化生态的颓废与污染。面对实实在在，磨灭不了、取消不掉的中西学术之间的明显差异，赛义德的“东方主义”引领了向霸权学术发起总攻，维护世界上各民族学术合法性的世界潮流。堪称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国，数不胜数的中国学者没有能够挺身而出，走在潮流的最前列，就已经是愧对我们具有非凡聪明才智的老祖先，无颜面对全国上下以致于全世界的芸芸众生了。如果再屈从于霸权学术的跻压，甚至向霸权学术摇尾乞怜，从而使本真的中国学术更加面目全非，生存无着。那麽这些学者恐怕名节难保，到头来也就只剩下被后人来鄙视、来唾骂的资格了。
学术界相当一部分人由于对本真中国学术知之甚少，面对中西方学术之间实实在在且相当明显的差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思而不懂。这难道就不是身处“落后的不自信”以及与之相关的“脆弱的自尊”吗？如果《“中学”与“西学”》“精警、透彻的”的分析也能算作“高论”的话，那麽当今真是乏学问！
“中学”与“西学”之间的差异是客观存在，是任何人也磨灭不掉的。差异并非洪水猛兽，有差异才能有比较，有比较才能有鉴别，有鉴别才能有选择，有选择才能扬长避短。学术园地中的学术之花如果千篇一律，就不会有朵朵奇葩的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学术研究也只能是越来越单调专一，越来越苍白萎缩而很难有创新与发展的活力。差异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不敢面对差异。这种“不敢面对”，才是“纠缠着一种身处落后的不自信以及与之相关的脆弱的自卑”与虚无。面对世界上的赛义德、斯皮瓦克等举起的“东方主义”大旗所拓宽的新视角，尊敬的思想大家，您应该为谁操琴？！为谁鸣音？！面对文化帝国主义、西方中心霸权思想、世界中心语的跻压，面对中华传统科学文化的倍受损毁与摧残，您难道不应该置疑文化帝国主义“中国古代无科学”的无知谬论，您难道不应该将误国误民的“学术无中西之分”改弦更音吗？！
参考文献
[1]http://www.blogchina.com/new/display/40735.html
[2]参见江晓原先生在《从起源上认识科学 ──由<西方科学的起源>看近年的一场争论》，《文景》第1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
[3]2003年11月12日《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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