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墨子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非攻》是《墨子》中的名篇,了解中国文化又谈论国事者,多少都会想到《非攻》,墨子的非攻思想是影响古今的和平主义,是平民主义的战争观。
----笔者以为,正确地解读《非攻》,重要的是要明白《非攻》产生的场景。
二千五百年前,中国史上出现了一个大变革的时期。那个被定名为春秋战国的时代充满了政变、瓜分,侵略、吞并,欺诈和屠杀,时间绵延两百多年。西周初期建立的封建文化基础逐渐地被破坏,王室衰微、礼崩乐坏,直接造成了社会紊乱、经济凋蔽。司马迁记而述之:“诸侯恣行,政由强国。”,《左传》载, “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可见混乱和战争带给人民的苦难。
对于这个时期的评论,孟子说:“春秋无义战。”;庄子怒斥曰:“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后来的
董仲舒则以为:“春秋之所甚疾已,皆非义也。”
可见那个时期的混乱是怎样为人厌恶。但是,上述三人评论又有不同。
孟子认为的“无义”指的是“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破坏的是秩序;
庄子则是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论,是对时代的否定;
董仲舒的意见在于“夫德不足以亲近,而文不足以来远,而断之以战伐为之者。”是从战争利弊的角度来评说的。
墨子的《非攻》就写作于这一时期,表达的是平民百姓对战乱的看法,也是兼爱思想在战争问题上的体现。
-----在《非攻上第十七 》中,墨子对于打着“义”的旗号侵略他国的战争行为的非正义性予以抨击。
墨子问道,偷窃他人桃李、猪羊等损人利己的事情,大家都认为应该给于惩罚,但是发生进攻他国的事情,大家却跟随、响应,而且谓之“义”,这是什么意思啊?
墨子又问道,杀一人是不义,定死罪,杀人越多罪也越重,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对于大不义的侵略他国,大家为什么却拥护、支持呢?
墨子质问:对于小事,大家知道是非。可是对于侵略他国的大事,大家都犯糊涂了。这种所谓“义”和“不义”的辩论是不是胡扯?
和平,众之所求。先秦诸子对于和平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主要的就是关于仁与义的争论。这是残酷的环境使然。当其时,道家的创始人老子愤于世事而无奈,骑牛出函谷而不还;儒家的创始人孔子著述春秋,希望以此劝世,但是闻说祥瑞麒麟被猎获,对世事极度失望,掷笔绝书。
孟子是孔子理念的继承者,也是“义”的创建者。孟子说:“春秋无义战。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朱熹对此句的解释是:“征,所以正人也。诸侯有罪,则天子讨而诛之,此春秋无义战也。”
无论是“仁”或“义”,都是从建立社会秩序的角度来说的。社会秩序的实质是社会各利益群体相互间的一种妥协。问题是,战国期间的诸侯们并非孟子的性“善”者,而是荀子的性“恶”者,于是就有了“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的战争,他们是用战争的方式来进行关于建立社会秩序的讨论。
而墨子是“不堪命”之民的代言人,他对的“义”理解是从民众的角度来阐述的。或者说,他是作为人民的代言人参与关于社会秩序的讨论。
------《非攻中第十八 》述,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為政於國冢者,情欲譽之審,賞罰之當,刑政之不過失……。」如果什么事情都依靠战争来解决,民众又怎么能够承受?他说,发动战争,冬天太冷,夏天又太热,只好在春、秋进行。可是春天是播种的季节,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荒废了这两个季节,則百姓饑寒凍餒而死者,不可勝數;进行战争,战死于战场的人又不可勝數;用于战争的牛马的死伤不可勝數;运输粮草而疲于奔命的百姓不可勝數;喪師多不可勝數,喪師盡不可勝計,則是鬼神之喪其主后,亦不可勝數。
如此危害民众的利益,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得到“伐勝”的名声和一点战利品?墨子以为,这其实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呵。为了得到“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却要死伤数万,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土地太多了而自己一方的民众却大量减少,这种“棄所不足,而重所有餘”的做法是国家的要务吗?
墨子在驳斥了好战者的种种谬论之后说到:“古者有語曰: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面之容,鏡於人,則知吉與凶。”他问道,今天的好战分子,难道不应该从智伯(晋国分裂过程中的好战分子)的行为中得到教训吗?
墨子进而论曰,连傻瓜都知道奉天则承运。奉天就是奉行天下人认同的大义,即圣王之道。诸侯们把精力用于战伐兼并,而以为是义举,实在是盲人不知白黑的行为。
什么是圣王之道?墨子论曰,“古之知者之為天下度也,必順慮其義,而後為之行。”所谓圣王之道,就是所作所为都要服务于百姓的利益,对外则不以大国自居与邻邦和睦共处,然后带领百姓奉祀山川鬼神、发展生产。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使大家都得到利益,自然功劳也就大了,于是四面八方都是拥护的声音,大家也就敬奉他“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名參乎天地,至今不廢。”了,这才是“先王之所以有天下者也。”
在《非攻下第十九 》一节中,墨子阐述圣王之道,评论战争的危害,对于不识大义、妄动干戈的好战分子痛加批驳,激愤之语溢于言表。
------ “非攻”当然不是“非战”,墨子对于战争的理解是从民之利益、圣王之道的角度予以考虑的。有好战分子说:“昔者禹征有苗,湯伐桀,武王伐紂,此皆立為聖王,是何故也?”
墨子反驳,禹征有苗不是攻,而是诛其元凶。三苗大乱之时民不聊生,所以天命殛之。大禹奉天命征伐,得到天下的支持,所以很快成功了。特别是禹既克有三苗,不是烧杀掳掠,而是为他们建立了秩序,使他们有了安居乐业的环境。
还有湯之伐夏王桀,也是因为夏王桀倒行逆施,天下大乱,所以才有神來告曰:「夏德大亂,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湯遵从天命,通於四方,而天下諸侯,莫敢不宾服,这就是湯之诛桀也。
至于周文王伐商王紂,也是紂的“天不序其德,祀用失時”。也就是紂的德行败坏,天下大乱,才有“赤鳥銜珪,降周之岐社,曰:「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國。」”同样的,周文王伐紂之后也是奉行仁德的天道,“成帝之來,分主諸神,祀紂先王,通維四夷,而天下莫不賓。”,也就是说克服了种种乱象,使天下得以安宁。
墨子战争观的内涵有深刻的人民性。墨子曰:“今欲為仁義,求為上士,尚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若非攻之為說,而將不可不察者此也。”在上古,天命常常指的是社会的表现,也就是人民生存的状况。在墨子看来,只有顺乎民意,除暴安良,此类的战争也并非不可以,反而是圣人之道。墨子战争观的核心就是战争必须服务于“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以此观之,墨子为民的立场鲜明,亦非迂腐之辈可以比拟。
“非攻”是墨学的重要范畴,常常有人片面理解“非攻”为反对战争,这是曲解。大家都希望和平,严格地说却并非如此。和平与战争都是社会存在的合理的形式。在战国时代,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如果片面地反对一切战争显然没有合理的现实依据,注定被现实否定。即使现在的国际环境,盲目于“非攻”,也是对国家和人民的犯罪。原因很简单,在周王室无法控制局面的时候,战国时期的社会是无序的,用现在的话说,社会遵循的是“丛林原则”,而现在的国际社会也是如此。
------基于这样的战争观,墨子在战略战术上体现为“墨守”。后世的诬墨者常常以“墨守陈规”来戏弄墨学为保守学说。其实“墨守”有之,“陈规”却未必。“墨守”实际上是一种后发制人的战略战术,当然这种方式只适用于得民心、为民者所领导的人民战争,而且大有成效,例如邓小平的“韬光养晦”就是现代的“墨守”。对于专制者,则没有意义,那只是无能的遁词,也必然失败,例如萨达姆之辈。当然对于侵略成性的帝国主义者如布什,更无价值。墨子的战争观和战略战术与他的平民思想是相一致的。
《公輸第五十》是“墨守”的示范。该文逻辑缜密、文采丰华、思想深刻,即使相隔年代久远,依然展现着和平主义的光芒。
“墨守”的内容包括基本的两方面:外交与战备。外交是国际政治的组成,也是一种妥协的途径,无外交,“墨守”失去和平主义的意义;另一方面,战备是外交的基础和保证,弱国无外交。
《公輸第五十》记述,墨子“行十日十夜”面见战争的教唆者公輸盤,对于公輸盤在“义”上的糊涂,墨子以“殺所不足,而爭所有餘,不可謂智;宋無罪而攻之,不可謂仁;知而不爭,不可謂忠;爭而不得,不可謂強。”的“四不”论让公輸盤哑口无言;又以“臣見大王之必傷義而不得。”说服了准备讨伐宋国的楚王。
希望通过外交谈判来阻止战争,是一种可怕的幻想。真正迫使战争狂人们老老实实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实力。墨子和公輸盤的实力较量是这样进行的“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餘。”模拟战争告诉公輸盤,所谓的新式武器“雲梯之械”是不足持的。
显然,纸上谈兵还不能制止战争。在模拟战争中失败了的公輸盤威胁要杀害墨子,在他看来失去了墨子的宋国也就失去了屏障。于是墨子冷静地告诉这位战争的教唆者:“你所能想到的我都为你考虑了,我的弟子们已经使用我的方法为宋国作好了防御准备。”文章记载了楚王放弃了战争的计划,但是没有记述公輸盤的彼时的感受。我想这时的公輸先生一定铁青着脸,他可能得到的别墅和小轿车的赏赐在这一番较量中化为乌有。
和平主义者的墨子们珍惜生民、热爱和平。为了制止战争,他们摩顶放踵,置生死于度外。墨子说道:“治於神者。眾償知其功。爭於明者。眾人知之。”
壶公评论曰:仁德之心,天地可鉴,昭示千古。
:壶公评论05-02 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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