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中国思想界是百家争鸣、莫衷一是。新世纪、新思潮,人类在现代文明的危机面前面临着新的选择,而中国思想界在中西文化的大碰撞中,也面临着意识形态的整合,思想观念和认识上的统一,似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们的认识需要统一,但今天的情形,恰恰是文化的多元、价值多元,恰恰是思想上的不统一。有人认为统一的认识不可能,精神上的统一认识有害无益。但我并不这样认为。关键是要达到所谓“共识”。就像今天的环保意识、关于生态平衡的认识一样。
认识上的分歧是因为认识世界的参考系选择的不同,也就是从自我的局部认识出发。自我多私心杂念,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所以,科学的理性认识要求客观性。绝对的客观性当然办不到,但要想认识真理,克服私心杂念的影响还是必要的。
正因为如此,用科学来统一人们的思想认识似乎就很有必要。但是科学认识没有局限吗?科学真的能够提供关于世界真相的认识吗?现在,科学理性已经变成了认识世界的唯一标准,科学知识已成了人类知识的主体。但是,为什么科学提供的真理总是在改变,科学知识总是在过时,为什么科学是“可错”的,为什么错了我们还要信服她?
怀疑科学并不是一种罪过,正如怀疑宗教并不是一种罪过一样。因为在科学与宗教之上,还有人类智慧,科学与宗教都是人类智慧创造的,人类智慧有能力创造它们,也有能力修改它们。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大自然的智慧,除了宇宙智慧,没有比人类智慧更高的。而人类智慧之所以更高,就在于它能服从整体的自然,就在于它是自然和宇宙智慧的体现者。
大自然是统一的,自然之道是唯一的。大自然是一个整体,它从来不会自我分裂,永远与自身同一。只有人工世界,才会出现分裂,出现价值多元,出现人与人之间的对立和冲突。人们把价值多元看作是现代文明的一个标志,其实这也是现代文明的一种病态,价值多元,是一种精神紊乱,是意识的分裂状态造成的。而它的根源,就在于科学认识是关于世界的局部认识,科学理性是逻辑理性,科学知识是关于世界组成的局部知识。科学知识把统一的整体世界撕成碎片,我们关于世界真实性的认识,正是建立在对碎片世界上的认识。这种认识,不可能没有局限。
科学知识主宰一切的现代社会,整体观念淡化了,整体世界模糊了,人们所关心的只是局部世界的真实,只是知识给自己带来的经济效益,至于真实世界的整体全貌,人们已经不再关心;各领域的科学家们,对于认识整体世界而言,不过是盲人摸象。
如何把盲人的认识统一起来?只能是以整体的观物态度,整体的世界观,只能用整体理性方法。要走出现代人类认识的困境,必须有超越科学的智慧。
常常见到有人站在现代科学知识的角度嘲笑古人的朴素唯物主义,这是一种现代幼稚病,也是一种历史虚无主义。其实古人对世界认识的深刻和透彻,不是现代人所能想象的。中国古人在没有现代科学的背景下而有了老子的《道德经》,在没有现代科学的背景下而发展出了独立完整的中医学;印度在没有西方科学的情况下达到了佛学的认识高度;所有这些思想文化成就,直到今天还是不可逾越的。这些成就,都达到了对宇宙真相的认识;这些都表明,对宇宙自然的认识和了解不一定依赖于科学。科学知识可以利用,科学认识所取得的成就可以借鉴,但它不可以代替对宇宙整体的把握,在科学认识之上,人类还有更高的认识手段和认识境界,这就是道学,关于宇宙自然的大道之学。
科学由于分科过细,由于局限于实证主义,由于狭隘的逻辑理性方法,已经远离了大道,远离了对世界真相的全面认识。更严重的是对生命现象认识的偏见,而否认灵魂的存在,这已经导致了严重的恶果:人类道德的普遍堕落。科学就像一位盲人,在他的触觉摸不到的地方就拒绝承认世界的真实存在。这种狭隘的实证主义,与贝克莱大主教的“存在就是被感知”如出一辙,这是一种新的愚昧:科学主义的愚昧。
人类认识不能完全统一于科学,因为正是科学知识的鸡零狗碎,正是科学知识的不断变化,使人们失却了统一的价值标准,失去了统一的信仰;正是科学的认识,加深了唯物主义的偏见,加速了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的失控,加快了人类文明走向毁灭的步伐。
我们当然不能不要科学,因为在今天科学已经成了人类的生存手段之一,只要人类还想生存,就不能完全放弃科学。但是为人类更好地生存下去,为了不致于在盲目发展中走向毁灭,我们又必须超越科学,必须有超越科学的智慧。
于是我们时代的任务就是,弄清科学与 道 的关系,为统一人们的思想认识,必须发展新的大道之学。
大道之学超越科学。道学可以涵盖科学,但科学不能归于道学,更不能代替道学。“道学”是什么?是关于宇宙自然的整体认识,它可以帮我们理解宇宙自然的整体全貌。科学是局部认识,道学是整体把握。把局部认识放大当作的整体,就产生了盲人摸象和见木不见林的认识谬误,就产生了科学主义的迷信,就产生了一大批热中于摸象的现代盲人。
怎样使现代盲人互不争执?由局部认识上升到整体认识。怎样达到整体认识?把认识的参考系转移到整体自然上来。
局部认识,每一个人都有,每一种生物都有。甚至连草履虫、变形虫、蚂蚁和蜜蜂都有。它们要在自然环境中生存,就必须有对生存环境的认识,否则谈不到适应环境;它们有理由认为自己的世界是真实的,有理由认为自己对世界认识是唯一正确的,因为这种认识使它们能够有效生存。这就是生物境界。而人类目前认识的世界又何尝不是如此?科学的世界,不过是人类生存的境界,这种境界与生物境界有什么本质区别?
问题是,人类不是生物,人类需要超出生物性局限,需要有超越生存的智慧。而科学的实证方法,是不可能超越生存、超出生物性局限的。
人对世界的认识为什么会有局限?囿于生存。除了宗教之外,除了佛家与道家,现代文明中的一切智慧都是生存智慧,一切发展科学技术、生产斗争、政治实践、经商贸易、军事战争都是生存境界,所用到的都是生存智慧。只有佛家能够超越生存,只有基督教的彼岸世界在生存世界之外。甚至连西方哲学(认识论)都变成了生存工具,而变得境界狭隘,走向式微。这一切,都是因为它们太世俗化了,也就是赤裸裸地为物质生活服务,为生存服务。
“生生者不生”。超越生存的大智慧不需要拘泥于生存。这就是道的境界,这才符合自然之大道。而这,只有超越生物性局限的人类才可以办到。你不能要求草履虫超越生存,不能要求苍蝇、蜘蛛、蟑螂们超越生存,因为它们就是生物,它们的意识就是生存意识,它们的境界就是生物境界,它们的意识就是生物自私、自我复制。
人如果局限于生存,也就是生物。生物局限表现何在?人的自私、人的欲望的无限膨胀,人欲的扩张。为什么佛家对宇宙的认识最深刻?因为佛家的人生境界超越生存。佛家无私,不以积聚私有财产为目的。道家不能做到无私,而是顺应自然、乘化委运,而这就对生存采取了超越的态度。这是道家的生命境界,一种空灵、超迈、达观的人生态度。这就是符合大道的生命境界。
什么是“大道”?“大道”在人间必须有所体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是儒家的“大道”;“天道无私”、“天不私覆,地不私载”、“天之道,损有余而奉不足”,这是道家对大道的认识。
“大道”是价值的最高体现者,是人类社会的终极走向。人类文明的最高形式,就应该体现和践行这一“大道”,也就是人的生存与整体自然和宇宙的根本规律完全相符,这就是大道在人间的体现。这种体现,大同世界是也,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是也(共产主义不是科学,而是价值目标);而历代修仙者的实践、气功锻炼的最高境界,也无不指向“大道”。
科学无此境界。因为科学求真不求善,科学是局部的真实,它不顾整体世界的真实面貌,因为整体世界的真实面貌不是可以实证的,这就决定了科学必须排斥建立在整体世界上的价值,而一味钻营整体--所谓求真。
人们为什么不了解科学认识的局限呢?因为科学在今天已经不是真理的代名词,科学家也不是真理的献身者,而是一种职业,一种谋生手段。科学一旦和谋生手段联系在一起,也就有了生存境界特有的局限,科学认识也就带有了特有的偏见。
“大道”必须破除“私”的境界。“私”是一切偏见的根源,因为“私”字作怪,世间就没有了真理,就可以强权公理,就可以不断扩大等级差别,就可以权利和资本相互勾结、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而放逐了“天下为公”的大道,严重的社会腐败也就不可避免。
科学已经开始由线性科学向非线性科学转换,现代科学已经结束了简单性的阶段,开始向复杂性过渡。复杂性科学揭示了世界复杂性的十个方面,这十个方面足以证明,世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它的整体关联,足以表明人与自然的不可分割,整个大自然中所有生命之间的息息相通。科学已经由局部的真实逐步走向更高的整体的真实,我们希望,科学能够越来越多地揭示自然的真实面貌,然而,科学到现在还不能研究灵魂这一生命现象,而灵魂是生命存在的最高形式,灵魂的秘密不能揭开,人类文明就还没有走向成熟,文明就是有缺憾的。因为一个不称认灵魂存在的文明只能是物质文明,物质文明伴随罪恶和腐败,甚至走向自我毁灭,因而只能是文明的一种过渡形式。更高的文明形式应该是和谐自然,这样的文明,正是大道在人间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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